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馆职 南宋 · 真德秀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七八、《西山文集》卷三二
问:尧舜之盛,野无遗贤,而用人之际,犹曰「试可乃已」,又曰「明试以功」,吾夫子亦曰「其有所试矣」。
今之仕者,鲜不由试而进,寒畯之试固详,而任子亦试于铨选。
至若宏词博学,既中科目,将登之储材之地,宜无待于试,而给札玉堂,厥有故事。
正欲详询当世之务,上裨国论,合于古而宜于今,以见有用之学非止角空言而已也。
厥今多故,类非一端,圣上宵旰于上,二三大臣百执事相与图回于下,未始于日不孜孜也。
邻邦革心,寻复和好,谓三边粗有息肩之望则可耳,体国之士,方怀忧隐。
夫竭民力以养兵,正以备一日之用,及其禦敌,乃骄惰而无功。
暴露者以时升转,既与蒙犯矢石者无以异,而供亿浸广,殆未知善后之计。
召募敢勇,尝赖其力,讲解之后,何以为驾御之方?
招收雄淮,未见于用,名数实繁,何以为赡给之费?
糇粮既无赢蓄,漕运又多不通,然则欲为久远之图,莫留屯若也。
数十年来,大略可睹,至于今日,又有甚难。
将委之民则土旷人稀,必至卤莽;
将责之兵则操戈负耒,未免捍格。
又况流离颠顿之馀,戍役驱驰之久,其谁任此?
无已则复力田之科,尽捐赋租,劝之垦辟,然必藩篱既固,民生安堵而后可为,非可以遽舒目前之急也。
裁楮为币而价日削,藏多阅而籴日增,时雨方通,遗蝗复起,事至而应则虑有噬脐之悔,先事而图则孰为彻之急?
伊欲用李悝之平籴,采晁错之实边,萧何、诸葛之馈运,充国祗之屯田,以至昭义步兵,雄边子弟,择而用之,岂无其说?
矧今更化方新而治效未著,求言甚切而士气未伸,讲明有素,毋惮敷陈,硕画嘉谋,不患不见于用也。
对:愚窃惟今日事势,有深可畏者二,亟当图者三,有不足虑者四。
进言者皆曰和议可恃也,边虞可弭也,是固不足与论谋国者也。
至于忧时慷慨之士,相与讲画利病,又不过曰兵冗而罔功,财耗而弗赡。
二三大臣吁谟于其上,群臣百执图议于其下,亦既悉矣。
吁,亦尝思宗社安危之机、国家凭藉之本乎!
愚不佞,盖尝汎观古今之变。
大抵盛衰强弱之分,不在兵力而在国势,不在财用而在人心。
诚使国势尊安,人心豫附,运掉伸缩,惟所欲为,以之治财则财可丰,以之治兵则兵可强,其机易回而其事易察也。
惟夫吾之所恃者国势也,而操持不定无以遏其趋;
吾之所恃者人心也,而系属不加无以保其固。
百度抢攘,众志涣散,天下之患方怅然未知底止之地,虽兵财之画日讨月究,何益哉?
思昔宝元庆历间,中外多故,夏人畔命,兵事繁兴,于是保毅有军,武卫、宣毅又有军,始置于陕西,继行于诸路,天下之兵凡百万而不胜其冗矣。
三路入中,刍粮之直为缗钱岁千万,而度支以匮告矣。
宣毅所在,骄横西陲,兵数屈衄而军律弗严,师不用命矣。
一时事变,殆类岌岌,而仁宗潜回默制,迄成万世之安,盖其纲维国势,统系人心,有出于兵财之外故也。
熙、丰大臣,罔克知此,徒见嘉祐末年事类少弛,思一蹴而新之。
志于彊兵则保甲户马之法立,志于裕财则均输手实之令行。
一意纷更,立图近效,抑不思国势已摇,财将焉用,人心弗固,兵岂足恃哉?
然则论治于今日,先其所可畏而后其所不足虑可也。
何谓不足虑者四?
曰兵骄惰而无用也,赏轻滥而亡节也,敢勇之招难于控御也,雄淮之招难于赡给也。
然察之有方,图之有要,初非沈痼不治之疾、纷错难理之绪也。
且兵之骄惰亡用者,岂非择将未得其人乎?
古之用武者,不急于治兵而急于选将,将之怯勇,兵实系焉,故天下无必胜之兵而有不可败之将。
往者柄臣妄意规恢之图,而沾沾多易之小人窥见风指,莫不抵掌而谈兵,或以贿求,或以技进。
柄臣弗察,以为得天下之真勇也,命之以总戎,付之以分阃。
即鹿无虞,苟图集事,一旦师出,情见智穷,不待敌锋之交而魄先禠矣。
泗水之捷,乘胜鼓行可也,纵兵卤掠而弗进;
寿阳之役,扶义直前可也,望风选懦而自溃;
东海之战,兵刃方接,回顾主帅,已卷旆而趋矣。
昔之良将,有驱市人而决胜者,今以素拊循之士,使之即敌,宜若易为功也,而所向辄衄,反甚于市人。
是岂兵之罪哉?
盖未明乎择将之方而已矣。
赏之轻滥亡节者,岂非御将未得其术乎?
昔人有言,御将当如养鹰,饥则为用,饱则飏去,故取一城则升一级,破一敌则进一阶。
汉祖待樊、郦之徒,用此道耳。
往者柄臣亵玩公器,不问军校之能否,一以隆名峻秩假之,以刍牧下材而处都节防团之贵,兵未用而宠已踰,功未成而志已溢矣。
两宣谕之遣,曾未旬月,自琐闼而躐中司,自二卿而长戎部。
此犹曰以重其事权也。
荆襄淮甸之师,有未尝从师而以破敌闻,未尝赴援而以解围告,上下相蒙,不考功实,猥曰激励颜行,不容靳此。
抑弗思将帅亡功而冒宠,欲士卒之亡觊倖得乎?
然则暴露之赏与蒙犯矢石者亡以异,亦势然也。
官资升转,动逾万数,祗以塞一时之觖望,而不计其穷,诰身易醉,何以异此!
是岂独行赏太滥之罪哉,盖亦未知其御将之术而已矣。
敢勇之招,雄淮之招,固将为竦戎容、壮边备计也,然徒赖其力而纪律不严,欲多其数而差择不审。
昔人未尝不募民兵也,然既募之后则有纪律焉,马燧之练成精卒是也。
方募之始则有差择焉,马隆之立标简试是也。
曩者申命诸州发徒隶,召骁勇,繇江湖福建来者,嚣嚣隳突,鸡犬一空,道路萧条,亡异寇掠。
迨至辕门,乳臭之将,拥以自卫,养如骄子,不敢谁何。
虽其守禦粗立寸功,而意气陆梁,寖不可制。
是以偏裨小校敢陵主帅,一旦执而戮之,众怨交哗,则纪律素亡之失也。
曩者漕臣急于增戍,创雄淮之额,优廪给之数,揆之他军,厥费三倍,冀诱其来,而不知民之可为兵者不若是之夥,故浮脆孱弱得以挂名尺籍间。
旧兵失亡者未除,新兵增益而亡艺,举十馀万之众而廪食县官,不待智者知其难继矣。
是以瞋目语难,攻剽迭起,前者诛夷,后者靡戒,恣睢为患,未知所终,此则差择不严之过也。
虽然,起弊有源,救弊有机。
夫列营分戍,坐縻廪稍,捐躯思报,孰亡是心!
至于临敌,乃不效命,是岂亡其故乎?
登坛授任,既多非人,苞苴权门,藉以取办,椎肤剥髓,罔恤怨恫,平时亡以系其心,缓急何以责其力?
今公道宏开,贿路已绝,而丰殖自私犹前日也。
伊欲凫藻相欢,投石思奋,则掊克之禁盍从而申严之?
且今江淮制阃,荆蜀有宣威,而诸道又有总饷,谓宜明诏丁宁,委之纠察,小或科敛,绌罚随之,则士饱而歌,惟恐不用,骄惰之足忧?
夫班赏太醲,既难追咎,供亿寖广,诚为后忧。
今兴利之源,搜抉略尽,公私赤立,毫缕亡赢,执券责偿,何以厌塞?
中兴之初,韩、刘诸军,戎伍之间,高爵居半,左武名队,他又可知。
仰窥圣谟不过酌经费之常,蠲烦蠹之目,潴蓄馀羡,惟以赏功,士心既愉,国用亦济。
今安边置局,广行拘摧,诚能毋徇近习之私,乐伸有司之请,点检诸库,本名激赏,诚能罢内帑缗钱之献,佐大农调度之公,至于宗藩戚畹之好赐,可损者损之,掖庭尚方之用度,可约者约之,则日计不足,月计有馀,以之赡兵,供亿之不继?
敢勇之骄,固难驾驭。
剽闻主将惩其桀骜,浸怀疏忌之心。
忌则愈疑,疏则愈怨,上下猜阻,何以自安?
谓宜风谕将臣,明示威信,披露心腹,待以勿疑,庶几人有固心,然后吾法可用。
此驾驭之术也。
雄淮之冗,固难赡给。
比尝颛命王人,稍加沙汰,而分隶诸州,所存尚半,赋粟之数,未易支吾。
酌诸佥言,仅有一策。
盖沿江诸屯,虚籍万计,丙寅之战,失亡倍多,权臣重咈人情,未始严其考核。
今朝纲方肃,令一新,及今举行,畴敢异议?
待其簿录来上,因以其众改隶正军,廪给不增,区处适当,疑而弗亟为?
此赡给之方也。
今之议者虑糇粮之乏,闵漕运之艰,则欲讲留屯之利,复力田之科,重楮币以流通,广和籴以备具,为计悉矣。
然尝思之,留屯之便,古有成规,处兵之法,亶为至要。
然民狎于野,必边鄙不耸之馀,今烽燧相望,未易讲此。
异时流逋既复,民有奠居,分给閒田,俾之开垦,计其步亩,命以出兵,虽非屯田之名,阴有寓军之实,此断断可行之策也。
若夫力田之科,汉人用之,厥有成效。
今欲祖其遗智,募民使耕,固为博利,然须讲求成画,乃可以渐推行。
夫守令以劝农命官,相视川源,出入阡陌,盖其职也,莫若下力田之诏,俾之图上便宜,磨以岁月,徐就经理,则民裕兵强,可渐致矣。
楮币日轻,本由钱乏,厥今渗漏,非止一涂。
有如储蓄于大家,坯销于工技,阑出于边关,上下共知矣。
迩年以来,又有冶户毁钱为铜之弊,独不当并严其禁乎?
泉货周流,楮价自重,不然虽多方称提,未见其可也。
和籴之策,初非厉民,曩之将命非人,计产科率,并缘苛扰,以济其贪,而藏之家始惮与官为市矣。
今供馈尚繁,未容遽已,莫若仿本朝入中之制,豪民大贾输粟于边而受钱都内,则约束简便,人所乐从。
不然则名虽和籴,其实白夺,讵不为根本计乎?
凡明问所逮,曰兵曰财,愚既熟数于前矣。
若夫宗社安危之机,国家凭藉之本,厝火积薪,懔焉可畏者,其敢不为执事陈之?
何谓深可畏者二?
更化以来将半载矣,以乡者国势之杌󵶮,今当转之以安强;
以乡者人心之惊危,今当易之以帖泰。
然自其国势观之,形体虽安而命脉则未固,枝叶虽茂而根本则未充。
夷狄窥觎,要索亡已,俛首请命,屈意买和,削弱之形,苶然其不振也。
自其人心观之,则畿甸之间,忧疑转甚,远近之众,愁痛未瘳,讹言喧腾,殊骇观听,物情恟恟,几不皇安,危乱之兆,凛乎其可惧也。
夫纲维国势,虽非一端,究极其源,未有不自大权之不分始。
今日之权诚归矣,然窃弄之私,依凭之巧,顾岂无可虑者乎?
自昔人主,不必奋然独运而后为权归于上也,政令出于公朝而不使有由中之渐,耳目寄于言责而不挠于近倖之私,则权虽在人,未尝不在己也。
非必靡然不自总揽而后为权散于下也,内庭外朝之势隔而信任有所偏,宦官女谒之情亲而听受有不察,则权虽在己,未尝不在人也。
乃者柄臣气焰薰燎,岂一旦所能为哉?
渐渍之深,弥缝之久,人主堕其中而不自觉焉耳。
此大权之易分,愚所以忧国势之未振也。
统系人心,非有他技,揆诸圣贤之论,所欲与之,所恶勿施耳。
自权倖用事,愎谏遂非,凡所罢行,惟意是徇。
北伐之举,童稚忧其必败;
债帅之遣,奴隶知其非材。
而狠心自庸,曾弗之恤。
前车之覆,今可戒矣。
夫天下之势,如一身然,血气周流,亡所底壅,则身安而疾去。
公论在人,亦犹是也,防川之溃,不如徐导,恶人之谤,不如勿为。
愚不知日者槛送降附之人,函发奸臣之首,通国哗然以为不可,而上之人冒行弗顾也!
诿曰断决大事,不容道谋,常人之情,难与虑始,则衢室之问,外朝之询,不若商鞅治秦之为得也。
军兴以来,民病极矣,内地罢于转饷,边氓毙于干戈,民虽嗷嗷不忍怨畔者,以权臣实为之,而上弗与耳。
今九重厉精,众正协赞,独奈何为此重失人心之举乎?
辇毂之下,口语万端,更相扇摇,如难将作,虽诪张为幻,盛世所无,而吾固有以召之也。
小人怨詈,无皇自敬德之意,而有司以严刑峻罚止之,果何异于偶语之禁邪?
此下情之尚郁,愚所以虑人心之易动也。
夫吾之所恃者国势而常患乎易摇,吾之所恃者人心而常虑其易动,天下国家何所赖以植立,夷狄何所惮而不敢侵伐乎?
今之议者则曰邻邦革心,盟好载讲,兵祲将洗,民瘼可蠲。
吁,为是说者,媮安目前可也,经邦长虑,夫岂其然?
且虏自乱华以来,假和以误我者凡几见矣。
靖康之事,愚弗忍言,姑以绍兴以来观之。
王伦之使未旋,而兀术之师随举;
秦桧之约既坚,而逆亮之寇终渝。
变诈靡常,乃其故态。
堂堂大国,不思所以自立,而索然听命,无复生意,犹为国有人乎?
虽然,和未为非策也,愚之所甚畏者,和议既成,边警既撤,燕嬉愉乐,争厌其私,祸本乱萌,有不在疆埸之外而生于户庭之间者,是则深可忧也。
夫畏其所可畏,忧其所当忧,则维持国势、系属人心者将奈何?
曰:愚所谓亟当图者是也。
何谓亟当图者三?
曰戒近习,曰畏小人,曰拯民命。
夫谓之近习,固人主之所亲而易亵者也。
情亲而势易亵,则巧佞易入,干请易行。
巧佞入则主听昏,干请行则朝纲紊。
世之人主悦其顺己,纵而弗制,终至于不可制者多矣。
今公道昭融,固亡此患,独尝窃怪,迩者一二除授或烦宸笔,虽以大臣执奏而竟寝,然左右请谒之私,盖不能无挠成宪者矣,其渐诚不可长也。
阍寺之臣,得罪君父,屏之远方,终身勿齿,夫奚庸恤?
而一旦放还之命忽繇中出,甚至却东省之奏而必欲书行,则是屈纪纲而庇奸倖,尤非所望于更化之日也。
夫人臣出力以抗权近,非为身计,为朝廷惜法度,为人主惜举动耳。
万一主意少移,谗谄面谀,乘之而入,则贵为天子,不得自由之言,有时而荧惑矣。
正论不闻,谗谄得志,威福之柄不归之近习而谁归哉?
愚故谓近习用事之萌不可以不戒也。
虽然,近习之亲昵,固人主所当戒,而小人之窥伺,尤人主所当忧。
近习之与小人,实相唇齿,以济其私者也。
方柄臣得志之始,权任尚轻,机械浅,未至荡然亡所制也。
惟夫外庭小人,志在附丽,于是煽其欲炽之焰,导其方决之流,而柄臣之势始滔天燎原而不可遏。
枭狐啸凶,更唱迭和,知其欲去异己,则教以攻伪学之名,知其欲盗兵权,则教以举大义之说,胎变产祸,至于斯极,往非小人之罪哉?
近者天日清明,昭示显罚,然所谓小人者,贪利嗜进,无时而少忘。
彼既为众正之所不容,则必有他缪巧以希进,异时报复之念,盖已萌于今日摈斥之初,要不容于不虑也。
元祐间,众贤在位,章、蔡诸人固尝明正其罪,而不能保其不反噬于十年之后,小人之根不易拔也如此。
为今之计,必君子有自安之势,而后可以遏小人复进之萌;
必人主有一定之见,而后可以君子欲行之志。
虽然,未易言也。
昔司马温公光力变新法,有以异时报复为言者,公曰:天若祚宋,必无此事。
夫使正人端士不能保其事之不变,而委其数于天,亦可叹也。
然则今日之事,可不深图而豫计哉?
愚故谓小人复进之渐不可以不畏也。
两淮之民,流离饥踣,凡二年矣。
易子析骸,暴骨盈野,亦可哀矣。
朝廷以实意赈恤,有司以文具奉行,而惠不及民矣。
向者复浙右围田而俾之耕,德至渥也,或曰淮堧之农,习于卤莽而不谙浙右种艺之法。
吁,天下焉有不可耕之田,又焉有不能耕之农,特有司劝诱之未至耳。
亡已,则赈恤之一策其最急乎。
日者尝命王人分往赈业,诚足见九重仁民之心。
然其说曰资之俾还故土也,独不念长淮千里,莽为邱墟,彼其无聚庐以托处也,无牛以耕而无谷以播也,小小赈给,缘手而尽,又将索之枯鱼之肆矣。
彼民何辜,使至此极邪!
窃虑谋国者不过欲为流民复业之名,而非真有饥溺由己之意。
充此念也,何以复和气?
何以感民心?
孟子平陆,谓其大夫曰:「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牧之者,则必为之与刍矣,与刍而不得,则反诸其人乎?
抑立而视其死与」?
曰:「此则距心之罪也」。
夫距心,列国一大夫耳,犹知民死为己之罪,况居代天理物之地者,其可不知所以自愧乎!
国之与民,相依而立,上有救菑患之实政,则下有仗节死难之诚心。
今委民沟壑而不之顾,一旦警急,何以责其疾视长上之死而不救?
愚故谓生民垂绝之命不可不拯也。
夫惟国势之未定,人心之未安,上天至仁,于焉示戒,自以来,所至旱暵,惊蛰甚久,雷始发声,远方近郡,种不入土者往往而是,螟蝗遗孽,复出为灾,良苗方新,戕贼殆甚,灾异之见,未有稠于今者也。
日者都城雨雹,为变尤钜,考诸传记,大抵以为阴胁阳之證,而雨雹于,其应为兵。
虽然,此犹出于京房、刘向之说也,若乃《春秋》二百四十二年,书雹者二,质诸当时之事,历历可验。
僖公之时,季氏世卿公子遂颛权,政在大夫,萌芽于此,故雨雹于
昭公之时季孙宿袭位世卿,握兵擅朝,卑弱公室,故雨雹于
然犹未若盛阳之月为沴之尤者也。
东汉《五行志》所书,永元以后,雨雹数见,而以夏书者十,盖奸慝用权,阴类盛长,实根源于安和之时,以人占天,若合符契。
此愚于壬申之异所以痛哭流涕,深陈于奏篇之末也。
大抵销变召和不在乎他,在人主一念间耳。
夫惟诚身正家以端出治之本,则变可销;
惟远谗邪、戒私昵以防壅蔽之患,则变可销。
至于纲维国势,系属人心,亦皆格天召和之机括也。
窃闻雨雹之夕,星变随见,占者以为君臣俱忧。
呜呼!
天非独爱吾君,亦爱吾大臣矣。
厥鉴昭昭,亡异告语,庙堂之上,盍思所以答人心而解天意乎!
皇上渊默谦冲,仰成辅弼,自昔大臣待遇之、宠任之厚,莫逾于今。
国步多虞,人心胥动,自昔大臣经纶之艰、负荷之重,亦莫逾于今。
夫惟弘毅任重,不择夷险,而后可以康国步;
至公血诚,俯仰亡愧,而后可以收人心。
不然茍且偷安,以位为乐,虚老岁月,坐失事机,天意莫回,灾害荐降,则天下之事将有不可为者矣,何止兵财数端之足虑哉?
《诗》曰:「心之忧矣,不皇假寐」。
愚不胜惓惓。